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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Chapter 29


如今已是亥时过半,  他若是就这么追出去,在院中的下人们面前,  未免会显得他这个做世子的由于太过于急色,而将可怜的世子妃吓得落荒而逃的蛮横霸道,故而他决不能如此失礼。

        卫璟红着脸将那块水粉色的肚兜塞到了卫楚的枕下,掀开被子躺回被窝里,暗自复盘着方才自己的表现。

        按照戏命的教学,对于今晚主动邀请卫楚与他行房的这个决策,卫璟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,虽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,但值得鼓励的是,  他终于有勇气开口说出这句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万事开头难,在他说出这句令人羞耻感爆棚的话后,日后与卫楚的交流自然也会顺畅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 想起卫楚脸上紧张害羞的表情,卫璟不禁越发自信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向来学什么都快,戏命教的这点东西,  只需半个下午,便已经让他给学了个透彻。

        卫璟抬手用力搓了一把自己仍旧有些发热的脸,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他的漂亮娘子是因为癸水而无法与自己行周公之礼,但从娘子逃出卧房门的同时,还不忘了将肚兜留下作为在心理层面上接受了他爱意的这点来看,足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带着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,  卫璟美美地闭上眼睛睡了一晚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很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听见动静,已是天光大亮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卫璟伸展着手臂,  正要从榻上起来到后间去洗漱,  突然外头传来阿黛颇为急切的低呼,  “还不快些进去换了,  当心被他们瞧见!”

        清沐阁中的月银不少,但总归不会有人嫌钱多,故而面对院中的下人们偷偷中饱私囊的情况,卫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此番听见外面阿黛和新来的侍女急声交谈,卫璟也就当她们是在偷偷藏钱,因此他没太在意,仍旧抬腿朝屏风后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黛姐姐,癸水怎的会如此难捱啊?实在是太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新来的小侍女不过十三四岁,无论是侯府中的规矩,还是这方面的事情,她懂得都不多,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觉,便直接跟与人亲近的阿黛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卫璟的耳朵敏锐地抓捕到了能引起自己注意的词汇,他陡然顿住脚步,像元宵一样竖起耳朵,凝神细听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办法,我每个月也是同样的,不过好在我的时日短些,两三天便过去了,”阿黛叹了口气,继续说道,“看你的脸色,苍白得要命,定然是疼得比我要严重,阿姣,你且先回屋躺着,我一会儿给你烧些热水送进去,或许能缓解些疼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卫璟满脸迷惑。

        疼?哪里疼?为何会疼?

        癸水会让人疼?

        卫璟担忧地皱起眉头,他娘子昨晚可是有了癸水,那岂不是也疼了一晚?

        他急忙步入后间迅速地洗脸漱口,匆匆打开卧房门的时候,额前的发丝还挂着水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世子?您怎的这么早就起了?奴婢正要去准备端早膳,伺候您梳洗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黛给阿姣送完热水,刚从下人们住的厢房中走出来,就瞧见了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的卫璟。

        方才得知癸水会导致人生出疼痛感时,卫璟下意识便想要求助于司空大夫,可想起那日司空大夫与卫楚之间的眼神博弈,卫璟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司空大夫毕竟是个男人,自己可不能再让那脸皮儿薄得厉害的人重新处在羞赧的境地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目前看来,向阿黛提问,或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世子妃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卫璟警惕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世子妃的卧房门还关着,想是还在睡着,”阿黛走过来擎住卫璟的手臂,扶着他往屋里走,“世子,您与世子妃怎的又分开睡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前日分明还好好的,突然就又变成之前那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卫璟顾不上给她解释这些事情的原因,心中的问题到了嘴边,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,突然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坦然地向阿黛表达出自己的意图。

        惦记着可能在隔壁卧房里痛得满头大汗的娘子,卫璟索性不再多虑,直接开口问道:“阿黛,女子若是来了癸水,会有什么样的症状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癸,癸水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仗着自家世子爷看不见,阿黛缓缓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世子病得久了,莫不是连心性也变了,怎的越发的……变态了?

        竟会不知羞耻地询问她有关于女子癸水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卫璟的眼睛又不是真的瞎,自然看得见阿黛脸上极为明显的震撼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该装还是要装下去,卫璟并不能对阿黛的这副模样做出反应,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她的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所幸阿黛伺候了卫璟多年,对自家世子爷的秉性还是有自信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,世子妃也是个姑娘家,世子定然是因为心疼世子妃,所以才来问自己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对温柔体贴的世子爷,阿黛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将腹部坠痛、头晕恶心、面色苍白以及手足冰冷的程度夸大了数倍后,通通讲给了卫璟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期间的女子,尤其是需要温暖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卫璟见缝插针:“我打算亲自给娘子煮一锅滚烫的热水,好好泡一泡身子,暖和暖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黛:“……世子,女子来了癸水,是不能沾水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我煮的是热水,你不是说,癸水会导致腹痛,而这个时候的腹痛,是需要温暖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阿黛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为了侯府的未来,她只得抛除姑娘家提及此事时的羞耻,再对世子爷说得详细些了,

        日上三竿,卫璟终于将癸水的知识学了个七七八八,阿黛也讲得口干舌燥,捧着杯茶水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    卫璟倒也大方,见阿黛回答问题十分积极,便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她:“喏,给你个金叶子,出府的时候给自己买些喜欢的玩意儿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末了,又担心卫楚瞧见他给其他女子钱财,心里会觉得不舒服,于是小声对阿黛交待道:“当心不要被世子妃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黛玲珑心思,虽还未曾嫁人,但有关于夫妻间的事情,她也是明白不少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北瑜的百姓家中皆是以妻为尊,听说男子成了亲之后,便会被夫人管着,想要去酒楼里小酌两杯都会变成痴心妄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因此在这种极其艰苦的条件压迫下,北瑜的已婚男子便琢磨着险境出奇招,总会偷偷摸摸地藏些私房钱在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黛对这片金叶子的来历表示有些怀疑,但在“它可是片金叶子哎”的驱使下,她还是迅速地接了过来,笑嘻嘻地道谢:“多谢世子,奴婢一定当心不被世子妃知晓您有私房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刚落,卧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,卫璟还当是睡在隔壁的卫楚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听见开门声,他顾不得抬头瞅一眼门口,只想着要眼疾手快地将金叶子尽数藏好。

        揣进袖中的口袋之后,卫璟方错愕地回过神来,心中暗斥自己的胆小如鼠,刚成亲没多久竟就如此惧内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堂堂世子,就算是漫山遍野地撒金叶子,别人又能奈何得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黛先回过了头,紧接着惶恐道:“戏命大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戏命应了一声,旋即看向卫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主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声音并不像往日同自己玩笑时那般轻快。

        见他这副样子,卫璟也就明白了他要说的事情非同小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世子同戏命大人慢聊,奴婢先退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黛只当戏命是长公主殿下派来陪世子爷玩乐的,于是福了福身,转身替两人关好了房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,戏命方低声开口:

        “卫骁回京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太子爷发现京中变了天,”卫璟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被他随手丢在桌案上的散碎金叶子,“他定然要再对我下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安达并未被处死,作为母亲,浮阳长公主终归是去宫中为他求了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怜天下父母心,卫璟能理解姑母的这种感受,但杨安达此人若仍旧能够如同往日般悠闲惬意地留在世上,难免对那些无辜被害的冤魂们不公平。

        戏命连夜潜入了已默默归于卫璟麾下的刑部尚书的府邸,命他在接到上级释放杨安达的指令之前,趁着人还未离开天牢时,让他付出从今以后失去两条腿的难忘代价。

        若是他能够记得这断了两条腿的教训,卫璟也能够勉强看着他在屈辱和痛苦中度过余生,可若是仍旧持着从前那些阴毒心思,他就会让杨安达连下辈子都不敢再托生为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安达回府后,便是连浮阳长公主都极少前去探望,更不要说是其他的兄弟姐妹。

        唯独心疼儿子的镇南侯日日去照顾他,心中还存着些杨安达终有一天还能够站起来的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,孩儿不甘心,”杨安达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,头发蓬乱,通红着眼睛扯住镇南侯的衣角,声嘶力竭地哭喊道,“孩儿才不过二十几岁,竟就如此……就如此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镇南侯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,心中自是悲痛难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太子一直都怀疑,卫璟的眼盲其实早已好了,甚至是他表现出来的病弱模样,都是伪装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安达在下狱前与太子卫骁走得极近,卫骁看在他身处镇南侯府,可以得知许多关于卫璟的消息,便也不对他设防,反而有何想法都会同他交流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想到听了杨安达的话,镇南侯却摇了摇头,沉吟道:“不会,为父试过他的武功,并无半点内力傍身,相反,还虚弱得连如今的你都不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安达被父亲踩到了痛处,委屈地撇撇嘴,却又听见镇南侯开了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,安达,你并不需要担心他会先于你有了子嗣,”镇南侯冷笑一声,“他那个样子,虚得厉害,怎么生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父亲,父亲您帮我杀了他好不好?孩儿每次见到他那张欠揍的脸,心里就烦得厉害,”杨安达脸上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,原本还算得上俊俏的模样被他狰狞的表情凸显得丑态毕出,“孩儿才该是侯府的世子啊!孩儿才该是继承父亲衣钵的人啊!他明明比我小,可父亲为何听母亲的,偏偏要立他为世子啊?!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安达的这番话让镇南侯幡然醒悟,他怒不可遏地攥紧了拳头,瞪着眼睛看向了杨安达。

        自从被打断了两条腿,杨安达的胆子就变得越发的小,此时被镇南侯怒目圆睁地瞪过来,就已经被吓得浑身打着颤,抱头缩在床上:“父亲,孩儿说的是事实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被浮阳长公主命令不许向任何一个孩子透露卫璟的真实身份,镇南侯多年来一直都憋闷得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要将真相告诉杨安达,可又担心这个头脑简单的孩子得知卫璟的身份后,便越发肆无忌惮地整日在府中呼喊,恐招来卫璟身边的那个戏命的暗杀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日子,他早就过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堂堂圣上亲封的一品镇南侯,这许多年来过得究竟有多卑微,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,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理解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说来可笑,杨姓的孩子没资格继承世子爵位,得到侯府继承权的竟还是他们卫家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天下凭什么通通都是他们的?

        凭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镇南侯的手骨被他自己用力攥得咯吱直响:“他挡了太子的路,挡了我儿的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安达极少见到父亲如此狠绝的模样,见状连哭嚎都忘了,仰头懵怔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镇南侯眯起那双杀意顿起的眸子: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便再留他不得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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