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零七章 昆虚
在药炉内辗转反侧了一晚上，阿罗发现，人族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，抛开那些没有接触到人族不谈，起码救了她的这位老人家，看起来到是一个很好的人呢。
不过，寄存在她身上的雪人王曾说过，人族是很会欺骗其它生灵的一个种族，因为那张挂着笑脸的背后，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刻想要做什么。
或许，这跟雪人王被人族骗过有些关系，那些陈年旧事，雪人王似乎不愿在提起，而阿罗涉世未深，对人族理解的又不多，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，尤其是现在雪人王又沉寂了下去，很有可能转化成了她肚子里的小生灵，如此看来，这些纠缠于万丈红尘的种种，终究是该她自己来梳理这一切。
一夜过后，阿罗的状态稍稍有些不妙，不知道是吃了那老婆婆饼的缘故，还是因为肚子里出现了一个小生灵，她醒来之后竟然觉得奇饿无比，满药炉的翻找了起来，阿罗寻到了几框药材，又寻到了几根像“萝卜”一样的东西，她依稀记得这东西似乎是能吃的，因此放在嘴里就大口嚼着，吃完了几根“萝卜”之后，她又抓起那些药往嘴里塞！
虽然有感人族为何愿意吃这么难吃的东西，但此时肚子饿的厉害，阿罗也就挑剔不得了，因此只是一盏茶的功夫，就将满屋子的药材吃的一干二净，嘴巴周围还残留着黑绿色的药汁，一些晒干的地母也没有放过，整个肚子吃的溜圆，但对于阿罗来说，却堪堪达到果腹的程度。
“你……”
身后突然传来的疑惑声响，顿时让阿罗微微一愣，她回过头，看到了那个救她回来，但此时已经目瞪口呆的老人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太饿了！”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，毕竟按理来说，这屋子里的东西都应该是这老人的私有之物，哪怕未曾接触过太多人类，但凛冬生活的那些年，起码也让她明白“不告而拿视为贼”的道理。
“饿了？”那老者的胡须抖了抖，从目瞪口呆的状态回过神来，视线在阿罗的小腹上瞥了一眼，但似乎觉得这种动作有些不妥，又闪电般的收了回去︰“是了，你身怀六甲，自是与常人不同，倒是老夫疏忽了——不过，这样你也不能到处乱吃东西啊？这房间里的很多东西，都是不能吃的！”他痛心疾首的说。
见阿罗的头低的低了，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，解释道︰“不是说你不能吃，而是这些东西大多都是药材，一些药材之间，还会生出不好的反应来，你这样乱吃东西会出现大问题的！”
“啊？”阿罗眨了眨眼睛，有些不好意的说︰“我以为、我以为你们人族，都是吃这个的。”
“你们人族？”老人眯了眯眼睛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他上下打量着阿罗，有些迟疑的道︰“你……姑娘，你不是人吗？”
刚问完这句话，老人就有些后悔，因为这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话，若是这姑娘脸皮薄，说不定会想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。
但出乎意料的的是，阿罗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，理所应当的道︰“我是北境雪国的精灵，自然不是人的。”
“你……”
看到老者似乎长大了嘴巴，她又加了一句︰“但很多生灵称呼我们为雪人，所以看起来，我们可能很像人！”
“北境？雪人？”老人呢喃了几句，目光稍稍有些失神，过了好久，他才退了一步，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她︰“北境雪妖？”
北境雪妖的名讳，老人大概是听过的，毕竟，这里是距离北境最近的一个州，在附近冰冷的海域中，经常有人遇到兴风作浪的雪妖，有时候那些雪妖会冰封海面，将大船冻在海上，而船里的那些人根本不敢从船上下来，他们只能躲在船舱里，靠着那一点补给度日，最后被活活饿死在船上。
所以说，在附近的海域中，经常有一大坨冰川漂来飘去，那里面有时会封禁一条海船，时而还会看到那些被冻死的雪白面孔，也因为于此，雪妖在海域附近，向来都是声名狼藉的存在。
或许是窥到了老人一闪而逝的厌恶，阿罗突然感受到有些委屈，因此她争辩道︰“我、我们不是雪妖的……它们、它们……”
但事实上，那些雪妖的确是出自凛冬，只是因为受不了长老们定下的戒条，那些雪人离开了北境，在周遭的海域里肆虐，或许因为不通人性，亦或许是被妖邪污染了心智，总之，这些离开了北境的雪人，大多都变得暴虐无常，而雪人一族也因为这些堕落者的缘故，而被周遭陆地上的人类所唾弃，毕竟，那些人类并不了解北境，也不了解雪人一族的构成，因为终年严寒的北境，向来都是普通人族的禁地，没有道法的支撑，寻常人根本无法在北境活下来。
周遭大陆的人族，一直对神秘的北境忌讳莫深，久而久之，从北境走出来的生灵，自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雪妖，显而易见，阿罗也是雪妖的一员，毕竟，她和那些雪妖一样，身上流着雪族的血！
“我不管你是不是雪妖，总之，你给我从药炉滚出去，这里不欢迎你！”老人沉着脸，指着门外，对阿罗冷声说。
“我……”阿罗抿了抿嘴唇，似乎还想要说什么，但是老人却并不打算听了，他目光一冷，低吼道︰“你给我滚！滚啊！——”
“我……”阿罗退了几步，鼻子一酸，眼泪竟然忍不住流了下来，微微的偏过头，她嘴唇蠕动，提起裙子，猛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。
见阿罗从药炉中跑了出去，那老人目光一凝，去没有在说出什么了，他浑身微微颤抖着，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，导致自己根本无法平静下来，直到良久，他才深吸了口气，随后，整个人好像耗尽了力气一般，竟然“嘭”的一下坐到了地上。
一边看着周遭熟捻的场景，老人的眼睛开始湿润，随后，仿佛在也忍不住似得，那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。
没有多少人会因为一个陌生者伤心难过，老人如此模样，自然有他难以释怀的一段往事。
事实上，这座药炉原本的主人，乃是是老人的子嗣，或许因为家学渊源的缘故，他们这一脉名医辈出，救人无数，在整个大陆都声名远扬的存在。
但好人未必会有好报，一次乘船去诊治病人的途中，他的子嗣遇到了雪妖，大船被冻在了茫茫大海之上，他亲自出海，在大海中找了好几个月，最后才在冰川上，寻到了已经冻僵的尸身……
对于老人来说，雪妖乃是断绝他子嗣的凶手，也是他丧子之痛的根源，无论阿罗是否在海域中做过恶，对于老人而言，从来都是厌恶大于怜悯的，哪怕这个小姑娘的看起来人畜无害。
至于祖上的淳淳教导和先贤口口相传的救世人心，在这种人伦惨剧面前，都显得苍白无力，毕竟，高尚或许代表伟大，但渺小从不代表卑微，救助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，却并非要压抑心中的苦痛。
只是，内心深处某些负面情绪爆发出来之后，老人又突然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，毕竟，那小姑娘看起来到不像是大奸大恶的样子，而且哪怕她真是雪妖，但雪妖之中未必全是坏的，殊不知树有高低之别，人也有好坏之分，那些声名狼藉的雪妖之中，未必就没有几个心地善良的存在。
处在他这种年纪的老人，对事物的辨识程度要比寻常人高上一些，而且看事情的角度也会发生变化，毕竟，他儿子又不是这小姑娘杀的，哪怕真的找雪妖算账，还能将整个种族都拉倒敌对之中吗？
这种想法或许有，但绝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，因此从小到大，从懵懂无知，到济世救人，老人所遵循的理念，绝不会愤世嫉俗和怨天尤人，所以思索再三，老人叹了口气，还是忍不住走出药炉，去寻找那个名叫阿罗雪妖的踪迹。
只是，不知道是不是言语真的刺痛了对方，老人走出药炉的时候，已经看不到阿罗的身影了。
靠着行医多年对左邻右舍的影响力，老人从隔壁卖胭脂水粉的老婆子的嘴里，问出了那小姑娘离开的方向，随后在一堆八卦的询问中，老人火急火燎的追了出去，但一直追了五条街，并且向不少人打听着小姑娘的方位，但找了一上午，最后还是失去了阿罗的踪迹，正当老人想要扩大寻找范围的时候，那大开的四门突然关闭，几艘庞大的战船停泊的城池上空，有身穿金甲的神兵从天而降，开始封锁整个城池，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样子。
“难道是那小姑娘的身份暴漏了，所以才引来这些神兵的追捕？”老人如此想着。
而就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，远在城池某处游走的阿罗，也遭受到了从未遇到过的危机。
事实上，从离开药炉开始，阿罗就有些不知所措的了起来，她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，也不知道该去投奔谁，而且人类对雪族似乎十分敌视，连救了她的人都如此厌恶她，那些素不相识的路人，对雪族的成见怕是会更深。
如此想着，她行走在街道之时，看到的每一个人，都好像不怀好意！
而就在这个时候，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几艘虚空战船。
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，阿罗的脑袋一片空白，竟然微微的愣在了哪。
“是一只雪妖！”为首的神将睁开眉心的竖眼，随后对着一旁的金甲神兵道︰“将她绑起来，带回战船内在处置！”
“诺！——”
一队金甲神兵举着长矛，朝着阿罗围了过来，而这个时候，她终于回过神，下意识就想跑。
涉世未深并不代表傻，连凛冬都毁在这些金甲神人的手上，她一个尚未成年的小雪妖，又怎么会打得过他们呢？
因此发现对方冲过来，阿罗跋腿就跑，但是那些金甲神兵已经围了一半，手上的金色长矛随手一挥，又重新将她隔绝在了里面。
挥手迸溅出一道神光，阿罗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会产生这么大的力气，将砸过来的金色长矛磕飞，那握着长矛的金甲神兵也随之飞了出去，身后的几道身影被砸倒了一片，产生了一个两丈大小的缺口。
顾不上思考什么了，阿罗脚尖一挑，从缺口中跃了出去，她身体轻盈，仿佛无声无息的风一样掠过，只是眨眼之之间就飞过了十几米，脱离了这些金甲神兵的攻击范围，这个时候，阿罗终于松了口气。
“想跑——”暴喝声突然从身后传来，让阿罗的身子蓦然一顿，一道宛若银蛇的雷电，从金甲神将的竖眼中迸溅出来，雷电跨过虚空，交织成锁链模样电光缠绕在了阿罗的身上，那阿罗一声惨叫，从半空中摔落在地上，挣扎扭动的时候，浑身产生了剧烈的抽搐，只是片刻之间，就已经口吐白沫的昏死了过去。
那神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，对周遭淡淡道︰“将她带回战船，严加看管起来——”
“诺！——”有神兵走上前，将阿罗抬到战车之上，随后驾着天马，朝着城池上空的虚空战船飞去。
看着那离去的身影，副手或许有些不解，迟疑的问︰“大人，为何不将这雪人就地正法？我们此行有要事要办，带上这样一只雪妖，是不是有些……”
“埃……”那金甲神将摇了摇头，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，他看了一眼头顶上停泊的虚空战船，随后才道︰“北境被破，雪那些雪妖死的死逃的逃，但上边突然有消息，说这些雪妖很可能蕴藏着什么秘密，叫各部都抓回去一些。而我们奉命前往昆虚，自然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情，如今来到这儿补充补给的时候，凑巧遇到了一只，还不如看管起来，待回去的时候也能充个数，总算是对上面有个交代……”
毕竟，此次昆虚之行才是重中之重，而那些雪妖的事情，不过是顺手为之，金甲神将倒是懒得为了几只雪妖，而兴师动众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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