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八十五章 黎明 （三十四）
大殿之上青灯摇曳，有火光在微微的晃动，那昏暗的光芒映照在雪还机的脸上，仿佛蒙上了一层金光，他此时盘坐在一座古朴的道台上，眸光闪烁着些许凛冽，两只粗大的手掌无意识的摩擦着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从几次大战中逃脱之后，雪还机一直未曾与光明会接触，或许是两者之间原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，对待那些处心积虑的同伴，雪还机一直都是懒得敷衍。
不过，此时的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，眉头微蹙，望着青台上闪烁的灯光，眼眸绽出的森然气机好似毒蛇一般让人皮骨发寒。
下首伫立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，但心中却忍不住微微一寒，他抬起头快速的瞄了一眼雪还机，小心翼翼的问道︰“大人，是否有事情要属下去处理？”
被下属打断了思绪，雪还机微微有些不快，他冷冷的瞅了一眼黑衣男子，整个人释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，宛如一匹猎食饿狼，那噬人而食般的目光让人头皮发麻，让黑衣男子不敢与其对视。
“我听说，会中有人在鼓动，想要让光明会出兵两界山？”
听着雪还机的询问，那黑衣男子神色一怔，似乎惊讶雪还机足不出户，竟然还知晓这种隐秘，显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但微微迟疑了下，他还是点了点头，但更多的消息，却并未听人说过。
雪还机看了他一眼，甚至面色温和而又亲切，但是深知其为人的黑衣男子面色竟然刹那间又苍白了几分，内心深处涌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。
“是九婴在鼓动的？”
黑衣男子眨了眨眼睛，神色稍稍有些疑惑︰“近些天来，会中的各部署，却并未主动向属下披露。”
雪还机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，说道︰“这种事情，他们怎么会和你来说，若是凑巧被我知晓，少不了被我坏了她的好事。不过，你未免推的太干净了些，以你的本事，我不信你收不到一点风声。”
黑衣男子听了，略微尴尬的看了一眼雪还机︰“这种事情，属下知晓的的确不多，只是听到，那位金翅大鹏鸟似乎去见了九婴大人，随后才有了这种风声。”
“金翅大鹏鸟？”雪还机喃喃自语，眸子也微微的眯了起来，良久，他才微微一笑，忍不住骂道︰“一群蠢货——”
“蠢货？”似乎不知道，雪还机所谓的蠢货货从何来，那黑衣男子显得有些疑惑。
但雪还机却并没有说些什么，而是直起身子，望了望宽敞的大殿，沉默不语，许久，他才笑了笑，言语道︰“这种事情，与我们无关，就不需要我们来插手了。”
黑衣男子听了，微微的点了点头，那雪还机摆了摆手，男子随即转身想到退出大殿，就在此时，雪还机飘飘的话语传来过来，说道︰“听说你最近和东偶走的很近？”
就这样看似随意的一句话，却让黑衣男子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为之一颤，连额间的细汗都瞬间滴落了下来，他面色煞白的转过身子，欲言又止，蕴含强大力量的躯体此时却如孩童般那么无力，犹如明灭不定的青灯一般，仿佛随时可能熄灭一样。
东偶乃是光明会的执事，最重要的是它乃是九婴的嫡子，乃是九婴数千年来唯一诞生的血脉，而黑衣人更是隶属雪还机麾下的情报力量，如今竟然和东偶走的如此之近，而且还被心狠手辣的雪还机发现了端倪，这后果不必细说，黑衣男子恍惚间甚至看见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。
谁知，北雪还机却没有抓住此事不放，而是淡淡的说道︰“走的近也没什么，同为光明会的人，多多交流也不无不可。”
黑衣男子整个人都瞬间虚脱了下来，甚至背后的汗迹已经湿透了衣袍，虽然不知为何逃过一劫，但是能活着总是好的，他大吸了口气，来平静自己不断为之跳动的心脏。
“对了，这个消息，你可以告诉东偶，若是它有些兴趣的话。”
听着雪还机风淡云轻的说着，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黑，甚至有一种如遭雷殛的感觉，甚至连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般。
“大人……东偶可是九婴大人唯一的子嗣啊？”黑衣人面色惊慌，生怕自己卷入什么是非中，它竟然“嘭”的一声跪在了地上，此时他有一种天倾塌下来一般的感觉，呼吸凝滞，让他皮骨发寒，汗毛炸立。
雪还机笑了笑，温和道︰“你这是在干什么，快起来，我又没有让你去杀人。”
“大人……”黑衣男子面色惨白。
“如果东偶知道这个消息，那结局一定很精彩，哈哈哈……”
……
……
冰冷的宇宙深处，一颗巨大的陨石微微飘荡，而在陨石的内部，四条宛如神金浇铸而成的铁链哗啦作响，淡青色的链身霞光璀璨，宛若法则凝聚一般。
此时，这道法所显化的神链绵延虚空，在薄雾的尽头却禁锢在一道身影的四肢之上，可怕的力量流露了出来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，让人呼吸都不由得凝滞。
那被困的身影，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，他双眸紧闭，盘坐在虚空之间，面孔宛如刀削一般，披散着的银白色发丝晶莹如玉，一种异样的光洁在发丝之上流动，他穿着一件黑褐色的长袍，但此时早已破烂不堪，一道道破裂的纹络布满全身，好像微微一动就要化成灰烬似得，在跨越了长久的时光，一件普通的衣袍根本经受不住岁月的侵袭，但是它仍然如皮肤一样贴在中年男子的身上，而对比着裸露的一丝丝泛着金属质感的古铜色肌肤，竟然呈现了一种古老苍凉的味道。
“唉……”
一声叹息在虚空回荡，好似跨越了空间的领域，传递了过来。
“几万年了，何必呢！”
这道声音有些感慨，微微的劝道说道︰“两界山深处到底有何秘密？你若是肯将这一切全盘托出，我也不会困你如此之久了。”
被秩序神链禁锢的中年男子仿佛充耳不闻一样，宛如一池清水不起波澜，他紧闭着双眸，高大魁梧的躯体却如魔神般巍峨，充满了一种可怕的气息，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仍在活跃的跳动，定然会认为这个人早已死去多时。
“临巢，你不要……”
“滚……”
一道震耳发聩的声响贯彻虚空，整个空间发出“嗡嗡”的颤鸣，中年男子蓦然起身，他长发乱舞，一种恐怖的气势升腾了起来，引动着风云幻灭，他如刀的眸子，有道道金色圣莲在流转，迸溅出两道璀璨的神芒，仿佛能撕裂空间一般，而禁锢在他身上的秩序神链光芒大盛，但仍然哗啦啦的作响，宛如一尊亘古凶兽在咆哮！
“冥顽不灵……”这声音冷哼一声，宛却潮水般突然退却。
古洞的琉璃台上，一尊三足大鼎巍峨伫立，整个鼎身有山河日月烙印其中，弥漫出一种淡青色的神辉，充斥着莫名的道韵古老而又惊悸，哪怕未曾催动，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，甚至连上方的虚空都发生了褶皱，散发着强大的威势。
大鼎的不远处，一名老者眉头蹙起，切断了与大鼎的联系，他面色之上却泛着一种涨红，咬着牙关冷笑道︰“愚不可及的东西，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，看来你的性命早就该到了……尽头。”
“太上长老，可是要招集其余众位长老，催动传世祖器，震杀于他？”一位穿着鎏金战甲的中年人看了老者一眼，恭敬的询问道。
“不……”老者头发花白，肌肤却如婴儿白细腻光滑，他摆了摆手，嘴角挂着一抹冷笑，言道︰“这样做太便宜它了，被困了这么多年，它的作用可不只只是这么点。”
“是！”中年人应了一声，他面色冷酷，伫立一旁，宛如是一尊雕塑般沉寂，一言不语。
“对了，那人可在有消息传来？”白发老者沉默少许，向着中年人问道。
中年人点了点头，禀告道︰“那人提了一个条件，说若是我们应允他，他会帮我们查到想知道的一切。这是他送来的道迅。”
白发老者听完之后，沉吟了半晌，才吩咐道︰“答应他。不管如何，此事对我们来说，都是利大于弊的。”
“可是，我们真的能信任他吗？”中年人面色淡然，却流露出一丝与气质不相符的特质来。
白发老者轻轻的摇了摇头，笑着说道︰“你要知道，对于他来说，我们只是相互利用，我们从未真正的相信过，它会背叛太和宫，不过，只要对我们有些益处，帮帮他又何妨。”
中年人考虑了少许，应道︰“是，那属下出去布置此事了。”
“下去吧……”
在中年人离开之后，白发老者缓缓度步，来到了古洞之外，望着远处一片连绵不绝的云雾，他眸光闪烁，呐呐道︰“两界山，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……”
……
……
山崖之巅云雾缭绕，一座被劈开的石台横陈在杂草之中，石台上的木炭烧的通红，被架上的陶罐在炙热的火焰烘烤下，半罐清水已经开始沸腾，杀生成仁拿着一壶清酒，放在翻滚着水花的陶罐之中烫了烫，待壶身微热之后，他斟满了两杯，示意一旁端坐的碧海金睛兽饮用。
石台上还放置着几碟已经烤的金黄的肉片，浓郁的肉香四溢在这片空间，滴着滑腻的油脂，这是一种强大荒兽赤焰神鹿的腿肉，不仅味道鲜嫩爽口，甚至有滋补肉身增加道行之效，乃是两界山最为有名的野兽。
杀生成仁夹起一片肉片，放在嘴中慢慢的咀嚼，一种独特的味蕾蔓延在口腔，散发出馥郁芬芳的肉香味道，他拿过一旁斟满的清酒，一饮而尽，暴烈的精气宛如岩浆般在胸膛流入腹中，逐渐化成一股炙热的暖流，整个人都瞬间变得舒坦了起来。
看着杀生成仁毫无形象的在大块朵多，一旁的碧海金睛兽眨了眨眼睛，却忍不住问道︰“那日你在毒龙潭，到底发现了什么？还有，如此的两界山，蜂人与太和宫打的火热，下面的局势发展起来，大概以不受控制了。”
听到它如此说着，杀生成仁神色微顿，稍稍看了他一眼，待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了下去，才摇了摇头道︰“以现在的局势来看，我们若是想要强行插手，大概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！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做？不会就如此收尾吧？”那碧海金睛兽微微一愣，生怕杀生成仁过河拆桥。
那杀生成仁微微的眯了眯眸子，沉吟片刻，未曾回答碧海金睛兽的话，而是反问道︰“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？”
碧海金睛兽摇了摇头，“那地方如此严密，根本探听不出什么东西的。”
杀生成仁听了，却忍不住笑了笑，他直起身子，来到了玄海之旁之旁，盯着不断翻腾的云海，负手而立的说︰“以你的本事，若是什么都听不出来来，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。”
那碧海金睛兽面色不变，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︰“我就知道你，不见兔子不撒鹰！”
“有些东西若思不做足，怎么演戏给全天下的人看，若是连天下人都骗不到，想骗他，谈何容易。”微微的转过身来，杀生成仁淡淡的说着。
“但是我怎么老觉得，与你谋划这种事情，是与虎谋皮呢？”它眨了眨细窄的眼睛︰“而且，你似乎有很多事情瞒着我？”
听他如此说着，杀生成仁微微抿了抿嘴唇认什么东西。
“有些事情，就算我告诉了你，也未必有什么作用，反而会坏了大事。”
“大事？”碧海金睛兽微微一愣，疑惑道︰“怕我知道？你不会是在坑我吧？”
“吃亏是福。”杀生成仁看着他︰“总有一天，你会知道这一切……”
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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