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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3、心照不宣


  高晖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,给他看。

  那是妈妈年轻时候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的合影。

  那个男人,带着围巾,格子的,一件深咖色中长呢子外套,戴着玳瑁金边眼镜,眼神温柔淡定,清风明月。

  温文尔雅。风流倜傥。玉树临风。他脑海里冒出这几个词语。

  “他是谁?”他问高晖道。其实,问出那句话之前,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,他就知道照片里和妈妈站在一起的人是谁了。

  他看着照片之外的自己,眼神如此温柔,充满慈悲和爱怜。那么熟悉的气息,即便只是一张照片,他也能感觉出来。

  他感觉自己思念这个从来没有在他记忆中出现的人太久了。在那些孤单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里,在没有这个人陪伴的漫长岁月里,对他的思念充满着他的内心情感,而所有的思念,其实不过是渴望。

  因为从来不曾拥有,所以充满渴望。

 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样子,就这样思念着这个男人这么久,这么深。

  直到此刻,他看着照片中的他,原来,他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。他感觉骨子里的那种思念,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,终于转化为爱慕。

  我亲爱的爸爸。原来你在这里。

  高晖道:“这是爸爸。是我们的爸爸。你从来没见过爸爸的照片吗?”

  爸爸。

  文晖从小就没有叫过谁爸爸。他没有爸爸。爸爸只存在于他的想念中,或者说是幻想中,像童话世界里或者所有小说里电影里提及到孤儿时候的经典桥段。

  原来,爸爸是这个样子的。十二岁了,我才看见你的容貌。我差点以为,我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。他眼里流出泪水。

  他说:“把照片放我这里吧,我来保管。”

  高晖一眼怜悯地看着他,道:“可怜的哥哥,我好想你跟我们一起生活,你和我,和妈妈,还有照片里的爸爸。”

  文晖伸出手握住高晖的手,那手冷得心惊。

  他握住那双手,不想放开,他想要温暖他。

  他心里知道,那是死去的高晖。高晖的眼角慢慢流出血来,他知道,不是泪水,因为是红色的。

  别怕。哥哥陪着你。他把手握得更紧了些。

  高晖看着他,嘴角露出含义不明的笑来。

  他感觉,他的弟弟,看起来像个装着黑色翅膀的邪恶的天使。

  他觉得自己像被催眠一样,即将陷入黑暗的睡眠中去。可是,又觉得心有牵挂。

  他想自己该走了。该同高晖告别了。可是,他又为自己想要离开他的念头自责难过。他不想高晖难过,依然握住他的手,甚至更紧了些。

  那个温柔的声音,在他踌躇不定时唤醒了他:文晖,文晖,我在这里,快回来啊。

  他猛然间睁开眼睛。

  洁白的天花板,洁白的四壁。他喜欢一切的白色,连带卧室的装修,几乎都是纯白色。

  古北那时候笑他道:假装纯洁。

  文晖伸出手去,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。

  七点了。他不急着起床。拨了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出去,古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。

  “起床没?”古北问。

  文晖听他声音轻快,感觉有点想念他,最近他对他的思念,越来越频繁。即便每天通着电话,也无法缓解那种相思之苦。

  “我想你了。”他没有想要在他面前掩盖自己感情的意思。虽然,他们都知道,他们之间,什么都不会发生。因为,他们两个不会让任何事发生,这几乎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。可是,这并不妨碍他这样子想着他。

  文晖觉得他们两个,像柏拉图之恋的两个端点。连暧昧都不需要。因为,两个人都赤裸裸跟对方表白过确认过,所以,不想矫情去遮遮掩掩。

  古北被他这样子毫无遮拦的表白搞得芳心大乱。一大早上的,还要不要让人活了?

  他苦笑道:“有些话,不需要说出来。”

  文晖同他撒娇道:“我偏要!”

  古北道:“我很担心我会英年早逝的!”

  文晖道:“为什么啊?”

  古北道:“因为爱而不得,太痛苦,太煎熬。我怕我会得心脏病。”

  他嘴上说得那么辛苦,其实声音里含着笑意,因为太甜蜜,无法遮掩,也不想去遮掩,两个人一般的心思。

  文晖道:“我要起床了。可是,我好想睡懒觉。”

  古北催促他道:“宝贝,快起来,快起来,你要耽误我上班了。”

  文晖笑道:“你叫我什么?”

  古北满脸通红,他大概在心里这样子叫他太久了,一不注意说出口,后知后觉才觉得难为情,不好意思再说,拿出刑警的派头,急声厉色道:“臭小子,起床!”

  文晖知道他不肯再说。这个闷骚的男人。他一翻身跳下床,道:“那我挂了啊。”

  说完挂断电话。古北对着电话挂断的声音纠结半天。臭小子,每次都这样。这么任性,哪天他一定要治治他这毛病。

  正想着,电话又响起来,是李徽的电话,古北接了,听他声音急促在那里道:“古队,有个人跑来公司报案,老说有人要杀他,可是拿不出任何证据,又死赖着不走,没办法立案,怎么处理啊?”

  古北心情酣畅,道:“拿张凳子给他,让他到外面院子坐着,别挡道,他爱坐多久,坐多久。等他坐累了,自然就走了。”

  古北到了市局,一进大铁门,院子里正中央,果然有个男人,大概四十多岁,坐在一张凳子上,左顾右盼,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。

  古北走过院子,往刑侦科办公大楼走着,视线一直留在那人身上,直到到了楼梯口,上了二楼,才算把视线收回来。

  一进门就问李徽:“这就是你刚才说的人?你让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行啊,还让他坐正中央,万众瞩目,谁进来都看见了他,唱戏呢?”

  李徽道:“凳子是我给他的,位子是他自己选的,死活非要坐那儿。他说坐那里敞亮,进进出出的警察,都看见他,就没人敢对他下黑手了。”

  古北道:“嘿,看来他是要我们所有人替他当保镖啊。赶紧让他走,一会儿领导看见像什么话?”

  李徽道:“那不是您说让他自个儿坐那里,坐累了他就回去了。”

  古北道:“那我也没让他光天化日之下在那搭个戏台子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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