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入私塾


  秦遇读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。

  他每天辰时到学堂,鉴于中间有一段路程,秦遇需要提前出发,夏季天亮的早还好,秋冬天色就太暗了些。

  张氏不放心他,原本要送他,秦遇自然不应。他们这是在镇上,脚下是青石路,干净又好走,路程也不远。相比乡下人家读书的儿郎已经好很多了。

  但是张氏还是有些犹疑,最后还是秦崇恩拍板,让秦怀铭每天来找秦遇,两个小少年结伴读书。

  一来安全,虽然秦崇恩并不觉镇上有什么危险,但这样能宽张氏的心。

  二来,两个小少年天天一起上学,途中肯定要交流,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,时间久了,两个兄弟肯定要好。

  张氏后来想想,也觉得儿子一个人太孤单,有一个族兄弟照应着是好许多。

  每次秦怀铭来,张氏都会给他准备一碗热腾腾的甜豆浆。秦怀铭喝得很开心,上学路上就跟秦遇说着学习上的事。

  他在丙班学了几年了,马上就要升乙班,秦怀铭既激动又忐忑。

  秦遇静静听着,偶尔附和一声。他知道秦怀铭心里其实有主意,秦怀铭只是想宣泄一些情绪。

  果然,秦怀铭说着说着又担心起来:“如果这次升班我没过,不仅夫子饶不了我,等回家后我爹娘也肯定饶不了我。”他耷拉着眉,一脸丧气。

  秦遇刚要开口安慰他,秦怀铭立刻又满血复活,单手握拳,一副努力奋斗的样子:“不过不管怎么样,我肯定都会努力的。”

  秦遇抿唇笑,他觉得秦怀铭真像一株小白杨,充满了生机和活力。

  他拍拍秦怀铭的肩膀,“只要铭哥放松心态,肯定没问题。”

  他有时候不明白秦怀铭这么一个乐观开朗的人,为什么特别容易紧张。或者,这就是多样性?!

  他们到了私塾后,会先自习一个时辰,巳时先生才会来。

  谭秀才教书不像后世老师那样事无巨细地管着,遇到学生犯错,他会呵斥,惩罚。如果屡教不改,他会直接劝退。

 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夫子权威还是很大的,学生和学生家里人见到夫子都特别客气。

  当然了,熊孩子和熊家长哪个时代都不缺。但是当下这种概率很低。

  学生多,夫子少,夫子不可能一一看顾过来,还要靠学生自觉,所谓师父领进门,修行在个人。

  秦遇不知道其他班是什么情况,但是在丙班,学生还算老实。

  有几个衣服料子比其他人好的,估摸着家境尚可,他们自习的时候会忍不住开会儿小差,但是很快又会重新坐好,摇头晃脑的背诵诗文。

  秦遇跟他们背的不一样,他学习进度最末,刚接触论语,好在他曾经学过一点儿,又是成人芯子,记忆力也不错,所以学起来不算吃力,理解其意也比大部分同龄孩子快。

  他们虽然都是一个班,但每个人入学时间不定,学习进度也不同。

  谭秀才除了每天按照大部分学生的学习进度讲小半个时辰,其他时候因材施教。即根据学生的个人进度再指点一下。

  所以甲班还好,乙班和丙班,谭秀才都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。

  秦遇知道的时候,由衷觉得夫子辛苦,劳心又费神。

  此刻谭秀才讲解《孟子》中的名句:“争地以战,杀人盈野…【注】

  夫子讲的充满文气,但很有用,秦遇原本觉得这一段背下来有点难度,但经过夫子讲解其义,他再去背诵,就容易多了。

  这是他以后要学到的,所以谭秀才在给其他人讲解孟子和中庸里的内容,秦遇都听得认真,边听边在做笔记。

  这是他的习惯,经过现代考试的大部分学生应该都会,为了提升速度,他用的自制碳笔。

  炭笔既然是自制的,肯定就跟现代炭笔不一样。不过原理倒是大差不多。每次用完之后,他的手指间都黑乎乎的。

  眨眼半个时辰过去,谭秀才示意其他人温习刚刚所学,他走到秦遇身边,检查他的功课。

  秦遇的字让谭秀才皱眉,但秦遇回答的内容又让他眉头舒展。他看了一眼秦遇瘦瘦小小的样子,觉得自己不能操之过急。最后叮嘱秦遇一句,让他回去好好练字。

  秦遇恭敬道:“是,夫子。”

  谭秀才离开了,秦遇接着之前的内容温习,前面忽然转过来一个人。

  “哎,你怎么学得那么快啊。”那人一身石青色长衫,圆脸盘,两颊丰润,一脸福娃像,很有亲和力。

  秦遇冲他眨眨眼:“因为我回家也没有玩。”

  他们下午散学早,申时两刻就能离去。

  十来岁的孩子自制力不够,在学堂有夫子震慑着,其他人也在学习,还能勉强约束自己,回家之后,心就野了。

  他族伯母不就是为了管着秦怀铭,才特意从县上回到镇上吗。

  果然,秦遇话一落,福娃就垮了肩膀,小小声道:“你们还是不是人啊,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没别的了吗。”

  秦遇想了想,回他:“我体弱,不能久动。”

  他总不能说他爱学习吧,太假了。

  福娃上下打量他一眼,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,看着秦遇怜悯不已,“好歹也是同窗,以后我罩着你。”

  秦遇笑笑,没应也没否决。

  福娃终于转了回去,大声的背诵起来,结果中途卡住了,偷偷翻开书瞄一眼,然后接着背。

  他身后,秦遇还在背着今日夫子所讲的内容。

  忽而,秦遇感觉到一道带刺的目光向他射来,但他抬眸时,那道目光又不见了。

  他环视一圈,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。

  或许是他太敏感了。

  中午时候,他回家吃饭,张氏问起他在私塾的情况,秦遇没有只报喜不报忧:“夫子说我字写的不好,要多练。”

  张氏一听,眉眼间立刻跟着染了愁绪。

  秦遇给她碗里夹一块五花肉,仰着小脸笑盈盈道:“但夫子夸我记性不错,悟性也尚可。”

  谭秀才不是轻易夸人的人,或者说,时人都含蓄,除非真的做的好,才会夸两句,一般时候给个笑脸都不错了。

  这是秦遇根据谭秀才的面部表情变化得出的,对方对他应该还算满意。

  张氏很高兴,眉毛都扬了起来,“你读书辛苦,多吃点儿。”

  秦遇吃着饭菜,缓缓道:“娘最近有没有托人打听,有没有牛贩子来。”

  他们家早点买一头驴,他娘就能早点轻松。

  张氏嗔道:“哪有那么容易,这事儿得靠碰运气。上一头驴还是两年前有人买呢。”

  她不免感慨,比起他们这种小作坊,乡下农户的数量更大,要牛的比要驴的多。牛贩子除了牛,还贩马,贩羊,贩驴,只不过一般牛贩子贩牛居多,所以统一叫牛贩子。

  张氏说者无心,但秦遇听者有意。他忽然道:“娘,我们不一定只能从牛贩子手里买驴啊。”

  张氏有些懵:“什么?”

  秦遇放下碗筷,眼睛放光:“娘可以托人去问问,看之前买驴的人家有没有小驴卖。就算没有驴,买头骡子也好,价钱上虽然贵点,但以后拉磨拉货都好使。”

  张氏闻言喜上眉梢,“娘之前怎么没想到,就盯着牛贩子了。”

  她一把搂住儿子,使劲揉了揉:“遇儿怎么这么聪明。”

  “因为娘聪明,生的儿子也聪明。”

  张氏一怔,随后忍不住大笑起来,“你就哄娘吧,嘴巴怎么这么甜呢。”

  张氏感觉一身的疲惫都去了七七八八,午后,秦遇回私塾学习,张氏关了铺子午睡,睡着了嘴角都是翘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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