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《背影》

“人情就算了，这是1300块钱，你拿好。这可是我今年全部的压岁钱，回去还得找个借口骗过我爸妈，不然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把钱借给了你，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。”柳丹递给杨林一叠钞票，笑着说道。

  她总是这么爱笑。

  杨林没有接她的话，接过钱当着她的面清点了一遍，1300元，一分不少。

  随后两人又聊了会各自过年期间的生活，柳丹的生活多姿多彩，杨林则过的平淡如水。

  柳丹告诉杨林，高中同学初四的时候在县城里搞了一次聚会，到场的同学有二十多个将近三十个，超过一半了，问杨林怎么没有来。

  杨林说没有人通知他，他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聚会。

  没人通知他这个是事实，因为没有人能够通知的到他，但“不知道”就说不过去了，因为前世的时候，也是在初四那天举行了聚会的，不过他也没有参加，他是后来听别人说的。

  杨林不想参加这样一个没什么营养的聚会，这个时候的高中同学聚会虽然还没有充满后世网络上流行的“炫富”、“装逼”、“攀比”、“拉帮结派”等负面元素，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，杨林不想卷进这样的江湖里，干脆就不参加了。再说他来一趟县城确实非常的不容易，不但费时间，还费钱，光是路费一个来回就要三四十块。

  大部分时间都是柳丹在讲话，听着柳丹叙述的声音，杨林有一种回到以前谈恋爱时的错觉。以前也是这样，杨林的话很少，总是默默地听着柳丹讲述，讲她小时候，讲她的父母家人，讲她对未来美好的向往……

  也许是觉得无趣，也许是意识到了此时两人并不是恋人关系，柳丹讲了一阵之后就默默地停了下来。

  其实以杨林现在的见识以及手段，想要陪她聊下去甚至撩拨一下她的心弦可以说是轻而易举，但杨林不想这样做，柳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，他不想再去扰乱了，因为他给不了柳丹想要的幸福，又何必让她重新陷入痛苦中呢？

  两人沉默了一会之后，柳丹首先提出要回家，杨林送她下山，在山下目送她离去后，杨林返身往胡文叔叔家里走去。

  此时才刚刚两点，他得去看着父亲，不然今天很大概率又要喝醉，等下回都回不去。

  果然，杨林赶到的时候，父亲已经喝的有点多了，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。

  在杨林的干预下，酒局结束，杨林带着父亲告别胡文叔叔等人。

  出门后走到外面大路上，杨林叫了一辆“黄包车”，花了四块钱坐到汽车站。

  平时这么一点距离，都是两块钱的，春节期间，几乎所有的交通费用都会翻倍上涨，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惯例，就算有人觉得不合理也改变不了这一现状，差不多要等过完元宵，才会跌回平时的价钱。

  等到杨林父子回到家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。

  此后的日子里，杨林哪里也没有去，只是每天都跑步去乡里派出所转一圈，和所里的几个民警打个招呼，一来是问问他的身份证办好了没有，二来是在他们面前混个脸熟，以后有什么事的话也好找人帮忙。

  一来二去，派出所里的六个人杨林都混熟了，大家都是年轻人，而且前世杨林在上海做过十几年的警察，更是有不少共同语言。

  可惜身份证一直没有拿到。

  这也怪不了他们，毕竟这个派出所处于社会治理的最末端，办证材料需要先递交到县公安局，然后再交到上饶市公安局，然后再送到南昌省局，证件办下来之后也是通过同样的渠道下发，平时整个过程下来一两个月都是正常的。

  所长吴天宝告诉杨林，由于过年期间首次申领身份证以及换证的人非常多，公安局为了便民，特意加快了进程，平时半个月递交一次材料的节奏改成了一个星期一次，所以杨林才有望在元宵后拿到身份证。

  一直到2月19日，农历正月十九才拿到心心念念的身份证。

  第二天一大早，杨林便告别父母，踏上出去闯荡的旅途。

  其实父母已经有所怀疑了，老问他学校到底什么时候开学，问他买哪一天的车票去武汉。

  杨林没有拿到身份证，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天能走，只能使用拖字诀，说“还早，不急，还能在家里玩几天”，糊弄过去。

  这天早上，父亲用自行车载着杨林送到乡里街上，杨林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遍一遍地叮嘱父亲不要喝那么多酒，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。

  父亲的心情很好，一点没有反感杨林的说教，很痛快地都答应下来。然后叮嘱杨林在学校里好好学习，说自己没有用，不能给杨林提供更好的条件，让他受委屈了之类的话。

  看着父亲奋力蹬车的背影，杨林想起了朱自清的《背影》一文，父爱如山，父爱无言！

  尽管父亲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酗酒，醉酒之后又容易发脾气，有时甚至会对家人大打出手，以前也没少打杨林，但他对杨林这个儿子的爱从来没有改变过。

  杨林前世直到重生前，都会经常做梦梦到父亲，每次梦醒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，如今老天爷给了他这个机会，杨林发誓一定不能让这个悲剧重演。

  父亲注视着第一趟前往县城的大巴车驶出视线范围后才掉头回去。

  杨林坐在车里也透过窗户看着父亲，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。

  杨林没有坐车前往县城，而是在去县城的半道上下了车。

  这里是县里仅有的几个镇之一，交通比县城还要方便，既可以前往县城，又可以去往鹰潭市和南昌市，还可以去往景德镇市。

  从县城前往上述三个地方都要经过这里。

  杨林在这里吃了早餐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，等到了一辆从县城前往南昌市的车子。

  杨林坐了上去，买票花了七八十块钱，这个价钱跟从鹰潭到武汉的火车票全价差不多了。

  没办法，这个时候的交通实在太落后了，车不好，路不好，票价还特别贵。

  杨林记得后来高速通到这个镇上的时候，不管是去鹰潭还是去南昌，票价都便宜了不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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