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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一章 平地一声雷


“大人,我觉得咱们还漏了件事。”余梅光刚才怼了焦丛虎下,现在开口说话有些不好意思:“咱们可是和潭旅正有约定,明日要在珀干镇会师的。”他提醒说。

    “对啊!咱得赶紧通知一声,不然说梅港的人失期,那可丢人了!”朱德生一拍大腿。

    “不对,这个是次要的!”梁明山马上说:“大人,我觉得是要派人翻山过去给主力报信,告诉他们东乡之敌的半数都被堵在我们这里。

    只要大军兜过来前后夹击,就能把他们消灭在这条山谷中。这样总比攻城、巷战要好得多,既解了咱们的难处,又极大削弱了东乡守军实力。我想潭旅正会明白这里的妙处!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!”焦丛虎立即起身:“各部,立即选出脚程好的每中队选四十名交给参军带领,其余立即动身向柴家山跑步前进!

    参军你到派出所后让巡检们去报信,他们地头、路径熟悉,知道如何走小路、避开敌人大队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晓得了!”

    不一会儿,下面就有些人在巡检们的喊声中出列单独站成一队,其余的人背起他们的行李起身,小跑着往柴家山方向去了。

    梁明山带着选出来的百多人、三台投石车和辎重马车向派出所方向迅速地移动过去。

    在江山军里,严岩是有足够底气骄傲的,他不但像一枝香那样从无败绩,而且每每在战斗关键处能凭借骑术突然出现在对手最薄弱的位置上,所以深得杨家父子喜爱。

    这次抚州之战杨贺本来几次三番地想要他去,但杨星始终没有放手。这次派他出来,也是为的叫他突然钻进梅港这深水潭里好好搅动一番,为后面复夺安仁做准备。

    也的确是不负期望,严岩带着两千五百多兵力一路急行,沿途军情科和情报科的探子要么是没发现他们,要么是发现了还没来得及把消息送到后方。

    严岩的动作很快,别人走两天的路程他一天就走完了。

    要点就是全队轻装,只携带了四天口粮,没更多辎重,而且他还有支五十多人的马队在前面开道,屠杀沿途见到的平民以遮蔽消息。

    之所以焦丛虎发现他的行踪,是因为昨晚这支部队进入了梅港地界并扎营,被巡视的乡勇发现。

    派出所的巡检们连夜去查看之后,立即派人送报告,刚出来没多远就遇到出征的民兵队停在董家店道旁休息。

    要说好险,如果不是在这里有个派出所,不是有巡视的乡勇,那么两支队伍很可能就这样脸对脸撞上了!

    梁明山踏进派出所院子,见这里已经是满满的战备气氛。乡勇们都上了墙头,在胸墙和垛口后面擦拭刀枪、检查弓弦。

    门口摆放了拒马,门内有架矛车(和刀车类似,堵门防御用的,独轮车改装)。张巡检先迎上来,接着梅巡检也来了。

….

    “情况紧急,三件事:一,需要有人去给主力送信,你俩谁去?二,派乡勇保护投石车绕到湖对岸隐蔽;三,得把辎重马车都妥善保护起来。”梁明山丝毫不拖泥带水,说话简明扼要。

    “我去送信,我是本地人,路很熟也会骑马,走山路过去快得很,午时便在山外了!”梅巡检主动说。

    梁明山便将这边准备设伏,东乡敌半数在此,请主力速来增援的意思说了,梅巡检拔脚便走,顺便叫了一什乡勇,让他们带投石车跟着自己走湖边过去。

    张巡检便叫人先搬开拒马让马车进院。“这院子看着不大,能放得下么?”梁明山担心地问。

    “参军大人放心,后头还有个院子呐!本是咱们巡检和客人住的,还有间厨房。马车进来摘了挂,骡马都牵到后院去,这样就能放得下了!”

    见张巡检已经心中有数,梁明山点点头,让他叫了两个脚程好、路熟悉的跟自己去诱敌,然后又从槽上牵出匹马来自己骑了,便带着这百多人往前面来。

    严岩的先锋头领是两个人,一个叫半耳,顾名思义此人有只耳朵当年斗殴时被人削去了半个,可见他多么好勇斗狠。

    另一个诨号“一枚铁”,大名他自己也不晓得,只众人都叫他铁佬。这个“一枚铁”自幼随师傅在山里寻矿苗,各种矿石他号称拿鼻子就能嗅出埋藏位置和多少来。

    因官军平乱时误杀了他师傅,这人便加入江山军报仇。但打来杀去没个尽头,一枚铁很忧郁,终日醉卧美人膝,把自己喝出个酒糟鼻子。

    不过由于他识字,且会动脑子,所以严岩便命他辅佐半耳,省得这家伙一味使性胡来。

    前面的骑士忽然回来报告,说有百来个乡勇朝这边来了,其中还有个骑马的!看山看得无聊的半耳立即来了精神:“骑马的?你们看得真?”

    “自然!”探马有些不高兴:“穿长袍、挂宝剑,蛮有气派哩。”

    “莫不是个大官?”半耳嘴上说着,伸手就将自己的骑枪摘了下来。走在他身边的一枚铁赶紧上前劝阻:“先锋莫急,情况不明,咱们还是在打探下为好。”

    “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集结马队,咱们去捉了那官儿来审审。却好走得无聊,就算那这厮来解闷吧!”半耳说完一夹马腹便带着那探马跑远了。

    “哎——!”一枚铁才叫了声,知道无用,只得摇头指挥队伍赶紧跟上。他是步将平时不骑马,再说两个人不能都去耍热闹,丢下人马不管嘛。

    一枚铁只好带人在后头紧赶慢赶地追。跑出去一里地,忽然看见那探马自己回来了。“咦,这么快?人抓到了?”一枚铁心中惊异,赶紧上前拉住辔头问。

    “咳,抓个屁呀!”探马沮丧地报告:“头领赶紧去看看吧,那伙人不好惹,竟有小半带着弓。我等不防备着了道,死伤十几个兄弟,半耳头领被那当官的一箭给射死啦!”

….

    “什么?半耳死了?”一枚铁这回可吓一跳,自己是副先锋,长官死了,队伍停下来或者后退都不行,再说也得把尸首抢回来呀!“你们就这样跑回来,人没抢到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箭如雨下,谁敢上前呀?”探马苦笑。这事情太损士气。一枚铁没办法,只好咬咬牙下令队伍加速向前,同时叫弓手们立即备战。

    又向前跑了半里路,就瞧见拐弯处山坡上吊着近十具尸体,当兵的便大骂起来。一枚铁也有些生气,这些人割掉人头也罢,剥光衣甲也罢,你干嘛把人吊着?

    这下想隐瞒都不成,后头当兵的已经全看在眼里了。那剩下的马队一边小心翼翼周围,一边将尸体都解下来。

    周围怒骂声一片,声声都是要讨还血债、报仇屠杀。一枚铁心想这下子坏了,自己就是不追都不行,群情激愤啊。

    他一面派人回报,一面重新整队,心想追就追吧,好在对手就那么百来人,,咱们小心些便是。

    又追了一里地,忽然瞧见一片平缓的坡地上一大群人正或坐或躺地休息,见他们来便有人发声唿哨,那些人跳起来扭头便跑。

    一枚铁还没来得及说话,半耳手下已经按捺不住喊打喊杀地冲了上去,气得他跺脚喊破嗓子也拢不住。

    急忙叫人拉过坐骑来,带着本部追上去,却迎头看见前面的人又潮水般退回来,急忙闪开半条路。

    一枚铁从马鞍上立起身查看,发现对手那边果然有二十几个弓箭手,尤其那个“当官的”骑在马上射得又快又准。

    前面地上已经倒了二十来人。一枚铁只得叫刀盾手上前,然后一步步逼过去。对方见这情形反而不射了,又喊了声什么,掉头便跑。

    “别追了!”一枚铁喝止众人,在马上用鞭子一指:“吃的亏还不够吗?你们瞧瞧前边!”众人定睛看去,这才发现右手一里开外,山坡上有个小小的堡寨。

    “哼,这伙人准是逃进那堡寨里去啦,给我上去将它围了。他们不是会跑吗?进了寨子我看还能跑到哪里去!”

    众人一拥上前在山坡下列阵,一枚铁便叫两个小头目各带一队进攻。开始一切顺利,忽然山上传来惨叫,士兵们纷纷倒地。

    就有个小头目一瘸一拐地被人搀下来,呲牙咧嘴地哭诉,说那伙“杀不死的贼”竟在山坡上撒了铁蒺藜,还有野兽夹子和底下埋有竹尖桩的陷坑。

    “死了七个,还有十多个受伤的!”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废物!”一枚铁心里暗骂。他叫人砍了二十几棵竹梢子(带竹叶的枝条)叫人送上去,队伍走在前边的人用这东西扫着地面往前,果然伤亡小了好多。

    上边守军见状纷纷拉弓射箭,专射那些拿竹梢子的匪兵,效果有限。后来大家都住手不再浪费箭枝,攻方的速度明显加快,不多时便贴近了墙边。

….

    就在这时候一枚铁发现了问题,这堡寨是修在个坡度平缓的小丘上,看似无害,其实挺刁钻。

    他的人在上面很不易站住脚,加上仰攻的缘故体力开始出现很明显的下滑。

    想了想他决定,派人在周围砍伐竹子,做成许多长梯放在地面,这样弟兄们进攻时踏着踏步,卧倒时直接趴到梯子上起身、进退都可以方便。

    补充了人手再度发起进攻,墙上没了动静,大家正奇怪说莫不是从后面溜走了?正琢磨着,一声竹哨响起,墙头上链枷、弓弩劈头盖脸打下来。

    一枚铁叫声不好,急忙叫弓箭手上前掩护,然而弓箭手站在斜坡上仰射颇不习惯,天上飞舞的箭矢不少,准头却差了许多。

    那蹬着竹梯正往寨墙上爬的兵士便劈里啪啦地往下掉,看得一枚铁自己都觉得疼。

    就在这个时候严岩带着后队赶到了。“什么情况啊,这还没到梅港就死伤了恁许多?”严岩显得有些恼火。

    “将军,有起子人伤了我们弟兄,连半耳的脑袋都叫人割了。那些人躲进了这寨子里面,大伙儿气愤得很,所以围住了攻打。”一枚铁报告说。

    “半耳死了?”严岩吃一惊。

    “正是,被个骑马的官儿一箭射死了!”

    “骑马的官儿,在哪里?”严岩顿时来了兴趣。

    “就在这墙后面!”

    “嘿,他娘的!”严岩心想梅港最大的官儿就是那巡检分司巡检使,从九品也是官嘛。若是在这里巧遇将他捉住或者杀了,那梅港唾手可下,可就省事多啦!

    “既然这样,那不能叫他跑了。再调三百人来,其余人就地歇息!”他打算把这个小小的寨子攻下再走。

    谁知道这堡寨坚韧得很,严岩把攻打的人数增加到八百,寨子还是岿然不动。他有些恼了,叫人找根粗木做撞门槌,安排了三十名壮汉在盾牌的掩护下冲上前。

    果然,在死伤了二十多人搬开拒马之后,那厚木做的大门在壮汉们撞击下摇摇欲坠。这时上头忽然有人大喊了声:“隐蔽!”接着一样黑色的东西从上头丢下来。

    随着“砰”的巨响,一团火光在壮汉们中间炸开。等烟尘散去,这些人不是倒在地上没了动静,就是头破血流晃悠悠地站都站不稳了,满地都是血和断肢。

    “震天雷,他们怎么会有震天雷?”严岩气急败坏地大叫。

    震天雷这种东西通常都是官府守城时使用,寻常百姓手里是不会有的。如果里面只是些顽抗的乡勇,他们手里应该不会有这种武器才对!

    “砰、砰、砰……”接二连三的爆炸传来,却不是从前面的战场,严岩惊骇地扶住身边的小树看向自己带来的队伍,那边已经是人仰马翻。

    被炸懵的江山军完全乱了建制到处乱窜,有人捂着被炸出的伤口嚎叫,有的呆呆地盯着遍地尸体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震天雷一共投了三轮,然后人们耳膜被震得“嗡嗡”作响时,就看到身后柴家山上涌出的旗帜和手持武器的人们。

    那些民兵和当辅兵的乡勇看到这些江山军挨打的惨相,立时涌出了无尽的勇气和信心。

    镇抚和巡检们大声地重复功劳赏格,激励着他们跃出藏身之处,飞快地抢在任何人之前朝那满地的“功劳赏银”冲下山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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